来时莫徘徊——舒城二中 胡军

发表时间:2021-12-31

“来时莫徘徊”是一句歌词,更是一个故事。

那是1915年一个大雪纷飞的傍晚,“天涯五友”之一的许幻园跑到了李叔同的居所,连院子都没有进便朝着院内的李叔同大喊了几声:“叔同,叔同,我家破产了,咱们后会有期。”后转身踏雪而去。缓过神走出院子的李叔同望着挚友离去的背影,没有挽留——挚友的心,他懂。看着雪地里深浅不一的脚印,他陷入了深思——人生或许便是一次次的送别:送别稚幼,送别青春,送别功利,送别亲人,送别肉体。他想起过往的一切,泪眼婆娑地写下了传唱至今的《送别》: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,晚风拂柳笛声残,夕阳山外山。天之涯,地之角,知交半零落 ,人生难得是欢聚,唯有别离多。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,问君此去几时来,来时莫徘徊……

这是一曲沉郁的絮语,更是一次灵魂的拷问。与其说这是一次送别,不若说这是一次新生——因为他深切地懂得了“去”便是“来”,“枯”自会“荣”,“败”而后“成”,“散”为了“聚”。第二年,37岁的李叔同写下“一花一叶,孤芳致洁。昏波不染,成就慧业”。1918年8月19日,39岁的李叔同在虎跑定慧寺出家,法名“弘一”。出家后,他发大誓愿,以毕生精力护持南山律宗,被后人尊为“重兴南山律宗第十一代祖师”。他的前半生,才高八斗,绚烂之极;他的后半生,芒鞋布纳,极尽平静。他心怀执念,活到极致,终取得灵魂的圆满。他挂念的幻园兄,最终于庙中逝去,临终前反复叮嘱家人,要将孩子培养成叔同一样的人。

这个故事,直抵人心。很多时候,我们害怕别离,担心逝去。怕失去名,怕失去利,怕失去青春,怕失去故人,怕失去机遇。其实,失去也是获得,坚守方显从容。我们何尝不能像李叔同一般,追寻与自己心灵契合的人生风景呢?

生活既然能让你咬牙切齿,那么它就更能让你热泪盈眶。

那段日子,碌碌忙忙,颇有些倦怠,遂想念一棵树——一棵古老而有灵气的树。于是,寻一个天蓝云淡的午后开车去见它,一路上,风都是甜的。来到树下,我凝望着:枝丫已经不及二十年前繁密,但龙鳞般的干,坚定未移的根,纷落的叶仍然如初。我从余晖脉脉直看到星月起伏,临别时,我捡拾了几枚树叶放在贴近胸口的衣袋里——看到树叶,便会想起来时的路,想起最初的心,想起那些家长们质朴的嘱托,想起前辈们的白发和欢颜。

坚守是动人的。前些日子因工作关系加了唐仲英基金会指导老师、中科大少年班学院原院长尹民教授的微信,他1983年毕业于中科大物理系,深造后又回母校任教。四十余年初心不改,四十余年情系杏坛。看他的朋友圈,多是科大的草木。或是一茎爬山虎,或是一枚红枫叶,或是一条黄叶满径的小路。那一藤一蔓,都是那么的倔强而上进;那一花一木,都是那么的清新与可人。这让我想起几个词语:枝叶关情,赤胆忠心,情怀使命。

在攘攘熙熙的人世,先生教授也好,俗子凡夫也罢,总该追寻着点什么。看过一张颇有些违和的照片——一个大爷,穿着一件满是洞眼,薄如蝉翼的“三根筋”背心,手里拄着一把老式黑伞,正凝视着一幅书法作品,旁边的参观者向他投来异样的眼光,但他浑然不觉:他的眼里满是柔光,如诗人偶然抬头看见月光一般。我不敢妄断照片中的人哪个鄙俗,哪个高尚。但,这个大爷算得上是个“大爷”!

“热爱可抵岁月漫长,笃定便是日月洪荒。”四川的谢老师用她的执念为我诠释了这句话。

与谢老师相识于《中国教师报》的“香山夜话”栏目,后来加了她的QQ。与其交流,方知其情怀与初心:人,应该努力做好自己喜欢的事,只管耕耘,莫问收获。她一开始想着全方位历练学生们,遂指导他们积累、诵读、书写、表演、写作,后来笃定一点——写字。不仅孩子们写,自己更是对书法如痴如醉。十余年过去了,她创立了自己的字库——谢华体,还出版了统编版各年级语文教材的配套字帖,而且在很多国家级媒体开设了专栏。她的付出我无法知晓,但泸县地震当天,我关切她的情况便问候她,她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字:“安。”第二天,我便看到大夏书系的公众号上有她地震当日书写的书法小品。不惧不惊,才能贴近平和与恬静;“慢慢走,欣赏啊”才能领略真正的人生风景;心沉静了,在哪儿都能神醉目明。

反观自我,不禁赧然。这些年,有很多希冀——想写一本作文指导的专著,总以“忙”字一推再推;想编一本名为《渡》的散文集,总被“来日方长”冲淡了贲张的热血;想去远方静静清清地待上几天,却总会预设太多的牵绊。一看到镜中的自己,白发已星星点点,皱纹已叠叠层层,再不让这些梦想成为现实,或许就会有镜花水月的遗憾。于是,勉励自己:情怀能祛油腻,坚守可治怠慢,执念方得恬然。

坦然送别懈怠与虚妄,欣然遇见达观与豁然。走在自己的路上,走好自己的路。在来的路上,不用徘徊。

文/安徽省舒城县舒城二中爱心辅导员 胡军